王秀宁

　　母亲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，成长于一个以打草席为主要副业的村落，一辈子没进过校门，属于人口普查意义上的“文盲”。

　　为此，母亲多次感慨自己失去了去外面闯荡的机会，无法跟上时代的潮流。尤其是90年代中，我们全家从村里搬到了县城，周围有文化的人多了起来，母亲更加感到自卑。比如，母亲曾在一个学校食堂负责做饭，她做事认真踏实，校后勤办的事务长对她很满意，但每月发工资时需要她签字，她总会感觉有些别扭。母亲曾练习过很多次如何握笔写自己名字，奈何还是不够熟练，写出来的字总是显得歪歪扭扭，让她脸上无光。母亲曾和事务长开玩笑，“我拎得动灶台上好几斤的大铲子，却拿不住一支小小的笔。”

　　因为不识字，日常社交里的母亲，也难免遭遇一些尴尬甚至难堪场景。比如，这些年镇上打麻将、打扑克风气很盛，许多退休老人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打麻将、打扑克。母亲则喜欢跳广场舞，或者在家听音乐，对麻将、扑克之类一直无甚兴趣。结果，隔壁邻居里热衷打牌的某几个“大妈”，从某一天就开始传母亲是因为不认识字，所以不会打牌。

　　这样算不上友好的猜测，说者无心，听者有意，令母亲心里十分不快，抑郁了好久。事实上，作为家人，我们都知道母亲并非不认识扑克，因为小时候我们一家四口还曾在过年时打过多次。那时候，我们用瓜子当钞票，母亲还赢过不少。所谓母亲因为不认识扑克所以不参与打牌的说法，纯属无稽之谈。但母亲也不可能冲到他们面前，正告他们自己其实也会打。所以，这种不友好的氛围，或者说存在于老年人圈子里的“鄙视链”，让她十分不快。

　　不过，这两年情况似乎有一些改观，原因在于母亲学会了使用智能手机，她不仅会使用微信，能用语音、视频功能，还经常发些短视频和表情包，尤其是去年开始，我和妻子教会并鼓励母亲使用微信支付，让她赢得了不少面子。因为好几次，当母亲拿出手机，打开微信支付页面，随着“滴”的一声完成支付时，周围都有各色熟人。这些熟人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，把母亲用微信买菜的场景进行“病毒式传播”，不需要多久，大家也都知道了。为此，母亲感到十分骄傲。

　　母亲感到骄傲是有道理的，因为在她的圈子里，论学历、论文化，母亲比不过很多同龄人，但即便是一些中学学历、职工退休的六七十岁的老人，也不能说都学会了使用智能手机，更不要说使用微信支付这样更“高级”的手机功能。为了鼓励她，我还告诉她，即便在全国，母亲也迈入了先进行列。统计数据显示，截至2021年12月，我国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互联网普及率为43.2%，还有近1.5亿老人没能用上智能手机，至于微信支付，未使用者肯定还要多一些。

　　某种意义上，母亲因为学会使用智能手机，学会用微信支付买菜，成功站在了同龄人“鄙视链”的较高处。而她之所以能够实现这样的“逆转”，我认为有几个原因：首先是母亲有一个相对开放的心态，能够接受子女的建议；其次是微信这样的APP非常照顾用户需求，是否认字变得不那么重要，母亲这样的“文盲”也可以通过学习掌握；最后是政府、银行和菜场等公共机构，非常鼓励移动支付，比如在菜场门口，就贴着鼓励使用移动支付的横幅等。

　　春节假期结束前，在和母亲告别时，我对她说：虽然您已经是老人，但人生还有几十年，希望能继续保持开放的心态，多学习新东西，这样不仅生活更方便，心态也会更年轻。母亲笑着答应，看着心情很不错。

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：余青青 王志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