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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九零年正月初三全家合影,那时大姐己出嫁,家父去世三年。
一九八五年父亲母亲盖的新房子,至今房子的外观都没有改变。
父亲母亲以前生产劳动用过的农具。
宋德鸿
哀哀父母,生我劳瘁。
孟冬十月,更念及双亲——我的父亲和母亲,他们太普通了,普通得如同二十五里青山上的任何一棵树,没有一点显眼之处。回望故园,他们只是融入青山的一片翠色,分不出哪棵树是我的父亲、哪棵树是我的母亲。
就是这样普通的父亲和母亲,在深山坞里扎根、向上生长,用一枝一叶温暖着光景,温暖着子女的一生。
(一)
我的父亲名叫宋长雪,出生在淳安县宋村乡宋村村;我的母名叫张早梅,出生在淳安县宋村乡境头村。父母的日子就像白云溪的水,自然而然地流淌,也自然而然少不了顽石、险滩的磋磨。
包括我在内,父母共生育了四女俩男,六个小孩。为培育我们茁壮成长,父母肯动脑筋,能吃大苦,也很能干,农活干得很好。村里庄稼长得最好的那些田地,不用说,肯定有我们家的。
八十年代初,全县广泛开展植树造林行动。当时的乡林管员十分看好我父亲的农耕技术,多次找到他,期望父亲领头试育松树苗、杉树苗。
那时农村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,家庭普遍底子薄弱,都在为吃饱饭而发愁,除了种庄稼糊口,根本不敢种经济作物。更何况,培育树苗要从播种种子开始,不仅对土地的肥沃度有很高要求,而且还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培管。
宋村是山薄水瘦的穷乡僻壤,良田极少,就是像样点的旱地也不多。拿出口粮田去种树苗,几乎没人愿意。父亲却胆子很大,和母亲多次商量、审时度势之后,他成为全乡第一个拿出口粮田种树苗的人。
父母不怕苦累,带领全家在那么紧缺的田地里开始试育松树、杉树苗木,起早摸黑、雨淋日晒,像侍候子女一样侍奉树苗。经历千辛万苦,育苗最终成功,并顺利出售,这让我们家的收入一下增加了许多倍。
见父母尝到了甜头,周边村民纷纷过来学习种植技术,百忙之中的父母总是不厌其烦地给予精心指导。在父亲的带动和技术分享之下,全乡后来有十多家农户加入育苗行列,他们也因此发家致富。
那些年,父亲被乡政府连续多年评为勤劳致富能手,成为全乡最有名的林业专业户。他的大胆尝试不仅为自己积累了丰富的林业种植技术,而且也带着我们、乡亲们走入了更幸福的生活。
就在日子越来越明亮起来时,世事无常悄然而来。
由于常年的忘我劳作,父亲积劳成疾,病逝于一九八七年八月,年仅五十虚岁。
全家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。父亲出殡那天,天降暴雨,雨水和泪水模糊了一切,这么多年过去,我依然觉得那天的一切都是模糊和不真实的。那年我十四岁。母亲因父亲的早逝生了一场重病,人瘦成了皮包骨,历经许久才从痛苦中摆脱出来。
“明年我们家就会好起来的。”自父亲去世后,每年春节一家人围在火炉上,不识字的母亲都会反复念叨这句话。这句话一直念叨了整整十年,直到二十四岁的我到威坪税务所工作。
(二)
母亲嫁给父亲时,家里只有一间祖辈分给父亲的小房子,一年又一年的添丁加女,房子越来越拥挤。为了让孩子们住得舒适一点,父母动用了种植树苗、养猪、卖余粮等积攒下来的大部积蓄,共二千多元,陆续从别处买来了五个晒坦,并与原先的小房子、菜园地连成一片,成为当时村里面门前空间最大的农户。
一九八五年初,父母开始着手做新屋。筑屋用的柱子、椽子、门窗木料都要到村后、村前的高山上去伐下背来。村里有一句老话叫“望山跑死马”,可父母硬是带着三个姐姐和几个帮工,天天起早摸黑,上山伐树背树,一干就是大半年。母亲个子矮,身体瘦小,属于那种一担粪桶挑上肩、三“人”一样长的类型,上山背树更受累,往往要连拖带拽才能背回家。
在邻里乡亲齐心协力帮助下,又花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,终于建成了两层楼新屋,加上屋前的晒坦,我家成了当时村里为数不多的“豪宅”。新屋落成,鞭炮齐鸣,我们兄弟姐妹欢喜雀跃,父亲母亲喜极而泣。或许是对多年植树造林、封山育林生涯的感悟吧,小学文化程度的父亲,竟然请人在新房窗户顶上镶刻下“青山绿水、幸福千秋”八个大字。
这八个大字我至今都引以为豪。
起了新房,还要养育孩子,为了维持家里的经济开支,父母每年都会养三只肉猪、一只母猪。肉猪年底卖掉两只,一只自家过年用,母猪用来生产小猪;同时,还养了十几只鸡和几只鸭。每天掏蛋捡蛋数蛋喂食是我儿时非常快乐的时光。
养四头猪要吃大量的猪草,母亲总是一只竹篮不离身,上山下地做生活都顺手拔来猪草,竹篮碎了一只又一只。
养母猪要配种。记得初三毕业的夏天,母亲还叫我去隔壁南赋乡取过猪种,那次母猪受孕后顺利产下了十八九头小猪。母亲高兴极了,表扬我好几次呢。
乡村没有煤气,烧火做饭、煮猪食都用山上的柴草。母亲砍柴是一把好手,父亲去世后,母亲肩膀上的那根柴杈压得她身体更矮了。一次,母亲砍好一担柴挑起回家,半路上跌了一跤,背脊椎骨开裂,她还强忍着痛把柴挑回家,只在床上躺了两三天,她就忍着锥骨的疼痛起床打理家务、张罗一家人的饭菜。
时光流逝,父母建的新房成了老屋。有父母在,老屋的炊烟总是热腾腾的,老屋是我们兄弟姐妹最幸福的家。
2020年,我和弟弟对原房进行了修缮,基本保留了原有的风貌,并且将父亲母亲以前用过的犁耙、柴刀、粪桶、竹篮等生产工具和盛放粮食的筐箩、缸等器皿洗干净,收拾好,放在一个专门的附房里保存起来。它们是家里最珍贵的一批“收藏品”。
有空回家时,我还会特意到以前自家的田地里、林地里去走走看看,在熟悉的空间中,哪怕隔着几十年的光阴,我总能看到父母辛勤劳作的身影,且身影依然清晰。
(三)
父亲识字很少,母亲目不识丁,但他们对子女教育的重视度是“超时代”的。
对六个儿女的上学受教育,父亲母亲倾尽了全力。四姐一九八六年考上了淳安县二中职高班,母亲百忙之中,特意坐船去了一趟老排岭,陪她去学校报到、交学费,并请托在职高教书的同村乡邻关照。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,女生很少有机会去读高中。刚读了一年,父亲离世了,四姐想退学回家帮助母亲劳动,但母亲坚决不同意。四姐学的是缝纫专业,高中毕业后母亲又给她寻了两个针师傅让她继续学,直到完全学出师。
我小学和初中都在自己村里上学,一日三餐可以在自己家里吃饭,但父母有时在地里忙活,不能准时回家做饭。父亲看在眼里,就上山砍来粗柴交到学校,让我在学校蒸饭,既能吃上热饭,又节约时间用来读书做作业。我家就住在学校附近,家里偶尔有好吃的,父母总会让我给老师们捎上一些。
我读高中时,一个周末放学回家,在家翻看了两本初中教材后,就和两个同村同学赶船去了。不识字的母亲忙完手中活后,看到放在桌上的书,以为是我忘记带回学校了,怕影响我学习,赶紧叫弟弟骑上自行车,追了十几里山路给我送来。
我当年高考失利,母亲听说以前的一位熟人在淳中任职,就开始浸豆,做豆腐。忙了整整一晚上,第二天一大早,天还是灰蒙蒙的,我们母子俩带上陈猪腿、豆腐等就赶路坐船去了排岭,经过多次问路寻找才见上面,多次求情,感动了这位老师,介绍我去淳中复习班。
在淳中复习期间,母亲和姐姐种桑养蚕,种苞芦种番薯,还到村后山顶上去开荒种粮,解决我复习的全部费用。在整个高中读书期间,我的伙食算很不错的,每周都能吃上家人们省下的火腿肉、豆腐干;有时母亲怕我吃腻了,还偶尔给我换一些鱼干吃。那个时候的同学大多数是吃霉干菜和酱。现在有时候同学聚在一起,聊起往事,还会说我家的菜真好吃。
弟弟初中毕业后,差一点点考上高中,加上那时即使读了高中也很难走出农村,母亲犹豫了很久,含泪让他走上社会打拼。事后母亲总感遗憾,常常对我们说:“真对不住小儿子啊。”后来弟弟跟四姐学习缝纫,有了一技之长,生活过得还可以,至此母亲的心才稍微轻松一点。
我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后,母亲时常对我说:别人的东西不要贪,公家的东西不要占;人的一辈子永远不要忘记学本事,本事学到手上又不吃饭;做人要善良、行得正,农村里出去的,更要懂得老百姓的苦……等等,没有高深的言辞,却有最朴实的人生哲理。
儿子女儿都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了,母亲却病了,从县医院到市医院到省医院辗转医治,终究还是走到了生命的边缘。
母亲要走了,我总有一种感应:我不到她跟前,她一定会等我,一定不会咽下那口气。果真如此。
临终前,母亲还在宽慰我:“怪我这个病生得不好,你们己经尽力了。这是命,不要难过……”
我能不难过吗?
我参加工作后,在县城买了新房子,可母亲一脚都没有踏进过新房的门。她身体不太好,多次叫她来县城小住,她总是推脱说家里实在走不开。其实她是怕给我们添麻烦。父亲不幸去世后,母亲是多么希望能够亲眼看到我走出农村,在县城真正安家的那一天,可惜她永远到不了我的新家了,这是我一生的懊恼和伤痛!
父兮生我,母兮鞠我。
父亲母亲用其短暂的一生长成一棵大树,一棵为我们遮风避雨、倾注无限温暖的大树——从儿时至中年,从深山坞里的家园到如今我们兄弟姐妹各家的灯火,父母亲的爱意从未消失,就像树的年轮,一圈又一圈,会一直传递下去。
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:邹楚环 汪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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